臺灣影藝學院

英勇戰士俏姑娘電影講座—瞿友寧



影藝學苑簡稱影，瞿友寧導演簡稱瞿。

影：請問瞿導演是如何確定要以「導演」為職業？又如何踏進電影圈的呢？

瞿：今天座談會的題目「國片新勢力」我想我是中勢力了。26歲拍攝我的第一部電影，在那個時代我是最年輕的導演，直到陳映蓉23歲就拍攝了《十七歲的天空》。
有種說法小時後媽媽拿什麼東西給你，長大就做什麼。小時後拿聽筒，長大就做醫生；小時後拿筆，長大就做作家。小時後鄰居常常拿電影招待卷，我就跑去看電影。那時候流行邵氏電影，我會幻想我會輕功，我是會有很多奇怪想法的小孩。媽媽發現我喜歡看電影之後帶我去看一些經典的影片，例如《亂世佳人》、《魂斷藍橋》等。我看這些影片會哭，我媽媽覺得我很奇怪，小孩子懂什麼愛情，我想我比較早熟。當我看到《魂斷藍橋》裡費雯麗自殺時，我真的哭了，而且很大聲，讓我媽覺得很丟臉。因為我覺得她真的死了，她是我當時心目中的女神，我媽就解釋給我聽，那是假的，其實費雯麗早就過世了，螢幕背後有一個人掌握主角的生死。我那時候就想我不是當男主角就是要當那個幕後黑手，直到我慢慢發胖才放棄當男主角的夢想。
聯考時我的第一志願就是台北藝術大學，可是連考兩年都考上世新電影，就唸了世新電影。藝術方面什麼該學的都學了，例如畫畫、彈琴等，即使半調子也OK。國高中的時候我就開始寫影評，雖然評分標準很好笑，例如張曼玉在《玫瑰的故事》裡面很漂亮加十分等等。大學的時候每個禮拜都會有新作品，不論是話劇或劇本也好，我相信情緒是有感染力的。如果我現在無緣無故的笑，信不信你們也會跟著笑？。大學的時候我會去找片場的工作機會，還在唸大學的時候我就在楊德昌導演的《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當美術組的頭頭。當時年輕氣盛，到了片場工作後覺得很失落，覺得外面的世界很大。那時後騎著摩托車收集道具，前面擺一張桌子，後面擺一張椅子，可以想像我多有衝勁。我還跟當時的場務吵架，一意孤行，現在想起來是不對的，電影裡面一部分太強一定有問題。那個時候我還懷疑楊德昌導演，記得他要我找50年代的手錶，我找了50幾支給他都不滿意。看過楊德昌導演的戲就知道反正他也沒有特寫，對於手錶這麼小一個道具，螢幕上根本看不到，為什麼要這樣要求。導演告訴我因為演員需要。這件事打醒了我。想想看，如果今天用Hello Kitty的錶，鏡頭雖然看不到，但是演員看到就無法全心投入想像他真的是在50年代。
之後從編劇開始，王小棣老師很喜歡我的劇本，找我去編《一閃一閃亮晶晶》，後來導演生病，找我導。80年代寫劇本跟了王童和楊德昌導演。第一部作品《假面超人》描述三對情侶在同一時間不同地方發生的事情，因為我很欣賞吉姆‧賈木許(Jim Jarmusch)他最近導的新片《愛情，不用尋找》那種感覺。在當時流行台灣新電影，講求人文、寫實，我的電影完全不碰這些東西。我那時候年輕，不敢要求工作人員與演員，那時候演員有歪哥、張鳳書，雖然在片場工作的時候氣氛好，有時工作人員會扛一箱啤酒到現場開始喝，到了晚上已經茫了，所以那次的執行面是失敗的。我記得去演講的路上，收音機剛好是影評人介紹本週新上映國片，介紹到《假面超人》時批評導演不會導戲。對我而言是一個很大的打擊，想說是不是拍兒童劇過一生。那時後停拍電影至少有三、四年。直到2000年「誰在牆上寫字」得獎。那時後與一群非職業演員合作是一大挑戰。停拍電影中間有一段時間做記錄片，我用紀錄片的方式，請頭目翻譯，拍攝了一個月。拍完聽說入圍根本不敢相信。得了三個獎，根本沒有上台領獎。得獎之後才又燃起拍電影的希望。經過幾部戲的洗滌，我不再眼高手低，不再那麼衝。我最不會拍情慾戲，所以你看我的戲很少情慾戲。「薔薇之戀」Ella和黃志偉的情慾戲是攝影師導的，攝影師邊拍邊指導說你現在親她脖子怎樣怎樣，這樣拍的。
《殺人計畫》描述兩個女生之間感情的細膩變化。《英勇戰士俏姑娘》，我想讓觀眾看完我的電影有滿足感，有幻想。這又講到我的個性，我的好朋友覺得我是個浪漫過頭的人，早就該拍偶像劇。大概可以從我高中的時後追女生的方式看得出來吧。最近我覺得很開心，找到創作的靈感以及享受創作的快樂。

影：我們知道有些導演堅持只拍電影，一律不接廣告跟電視劇。可不可以請你以自己跨足做電視劇跟電影的身份來談談這件事，做電視劇和電影，你覺得最大的差別在哪裡？

瞿：對我而言，分鏡、表演的真實、拍攝的態度是一樣的。只是媒介不同。電視的干擾比較多，可能突然要接電話或是中間去上廁所，所以電視的特寫比較多，情緒比較誇張。電影院是安靜的，觀眾專心看電影，螢幕大可以看到小細節。我的想法是讓電影與電視劇結合。我知道有一批電影觀眾是不看電視的，也有一批人只看電視不看電影。我試圖融合這兩種媒介，我會在電視劇裡面放一些小細節。現在有觀眾看我的電視劇也很專心，如果中間打電話來會被罵的。做電視的成本、時間與壓力跟電影差很多。拍一部電影的成本可以拍好幾部電視劇了。電影的聲音，杜比音效很專業。我做電視最不滿的就是聲音，從收音開始，比如說我現在螢幕上拍一個人從遠方走過來，麥克風在演員上方收音是做什麼？收呼吸聲嗎？這個時後重要的是腳步聲。在拍攝電影更專業的話會用好幾個麥克風在不同地方收音。電影演員的表演要更精確。所以為什麼很多人想做電影。我時時告訴我自己，我的創作不能偷懶。我時常告訴我自己還有我的演員不能用單一的方式、習慣的方式表現。每拍攝一個鏡頭我會把所有既成的想法打亂，想說我這個鏡頭要表現什麼，然後要怎麼拍最好。我順便說一下我對演員的要求，第一，一定要熟悉劇本以及它的情感，我的戲裡面所有的哭都是真哭。你不能用假的眼淚去騙取觀眾的眼淚。第二，找到劇本可以發揮之處。比如說在「惡作劇之吻」湘琴和直樹的第一次接吻，我故意讓他們吻完沒有馬上卡，我想要看他們會怎麼表現，現場一片沉默，兩個人很尷尬，其實我就是要這種尷尬的感覺。

影：我們知道瞿導與工作人員以及演員相處的不錯，請問導演你是如何跟你的工作人員與演員溝通？

瞿：我不會在現場發脾氣，最多只是不講話，然後開始做事。通常看到導演都開始作事情了，工作人員也不會閒著。我非常感謝我的工作人員，一日之所需百日之為備。我常常告訴我的演員要謝謝工作人員，因為今天的成果不是一個人的。每一個人都很重要，我想這一點我是跟王童導演學的。那個時候跟王童導演合作，導演常會請工作人員吃飯，燈光師年紀比較長，你知道年紀大的人對吃魚這件事很重視，每次導演都會先挾一塊給燈光師。王童導演告訴我他們兩個人以前在中影導演訓練班是同一期的，現在一個當導演，一個當燈光師。人只是在起跑點上選擇不一樣。只要你是認真的工作人員，我都要尊重。現場工作人員就像一家人一樣。人不能忘本，當我日子過得比較好的時候，我也想讓身旁的人日子好過一些。


影：導演在作品中使用很多新人，請問導演與新人合作的經驗，您都是怎麼教新人的呢？

瞿：跟新人合作很好。從0到80分易，從80分到85分比較不容易。新人很好捏造，我很喜歡新人不怕與我分享真實情感。因為這樣我知道你到了鏡頭前，也可以表現出那些情感。其實我很怕那種在我面前很拘僅的新人。像我的選角，很多人一開始覺得很奇怪，我怎麼會選鄭元暢演直樹。我認為人有各種不同的面貌，不是絕對的天才或傻子。我想要塑造的角色是豐富多面的。


影：請教導演您的新片《英勇戰士俏姑娘》的靈感來源是從哪裡來的？

瞿：有些人說我這部片名(《英勇戰士俏姑娘》)像A片，朋友幫我宣傳電影時還特別強調不是A片；電影觀眾以女性為主，如果男性觀眾誤以為是A片來看也沒有關係。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這是什麼片，有很多重疊的東西。光良演單親爸爸，我當然會聯想到自己的童年。我希望我的作品可以對現在社會環境有影響。我想要分享我的想法給影迷。當年SARS，我們的社會好像停擺了一樣。曾經有醫師跟我說，他看了「薔薇之戀」以後生命有的重心。我想在現在社會價值崩壞之時，我的戲可以對這個環境有所影響。如果我不能成為大師，至少成為贖世之人。


民眾Q&A

民眾1：請問導演在遇到不同目的性的演員怎麼處理？

瞿：我們在工作的時候如果有工作人員在旁邊沒做事，自然會覺得格格不入，自己會走。演員還好，因為我都先挑選過。而且演員就算不是為戲好，也希望自己有成長。如果發生的話會真誠地溝通。拍攝「美味關係」，我先跟侯佩岑溝通做好心理建設，就是那天被狗仔隊拍到。我問她覺得拍金馬獎辛不辛苦？她說辛苦。我跟她說拍戲要辛苦十倍。所以大家敬請期待，我會帶給大家沒有看過的侯佩岑。


民眾2：我很喜歡導演的《殺人計畫》，請問導演怎麼會想拍這樣題材的電影？

瞿：我認為在女生開始交往異性朋友之前有很重要的階段，有重要的同性朋友，俗稱的手帕交。兩人幾乎是寄生的關係，我想表現女生感情的細膩。這個劇本是學妹寫的劇本，本來很驚悚。我用客觀的角度看這段情感，用戀愛的感覺。至於選擇寶藏眼這個地方作為場景，我喜歡用象徵，若是在普通的房子拍攝沒有加分。那時候寶藏眼這塊地方要拆掉，有一群人不想拆掉，爭議很大。一方面，使用這個場景我想若以後這個爭議慢慢被遺忘之後，我的作品至少為它做了一個紀錄。另一方面，我覺得主角應該是被包圍的，很溫暖的感覺。寶藏眼這個地方可以有很多的聯想，每個屋子都有一個故事就像每個女孩子心理都有一個故事，可以用更寬容的角度看待這種情感。至於《英勇戰士俏姑娘》選在馬祖，我覺得馬祖是很無辜的。當中國大陸砲轟馬祖時，馬祖是很孤獨，台灣本島只要不打過來就好了。當大陸丟宣傳文宣過來時，訴說著祖國是多麼的好，但隨著文宣而來的是致命地砲彈，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。在兩年前發生SARS時，台灣社會幾乎停擺，我們的國家又我我們了什麼？


民眾3：請問導演《殺人計畫》中許紹洋這個角色在片中的作用？

瞿：我會想得很複雜，他的角色也是一個象徵，在每個屋子裡出現代表每個人的靈魂，像我前面說的，每個屋子代表每個女生都有一個故事。


民眾4：我很喜歡導演製片的《幸福online》，請問導演是怎麼了解玩game的年輕人的想法？

瞿：我的確不了解那個世界，那部片的導演是我的學生，他拍了《第十五號伺服器》的短片後，我覺得他很有創意。電影發展了110年很難找到創新，現在的電影故事不過是拼貼。所以他要拍比較長的影片時我建議他從最熟悉的東西著手，剛好他很喜歡玩game。他把電影分成三段，親情，愛情，友情。你知道很多人是不活在現實生活裡的，在網路上可以完全偽裝自己。這是好或不好在電影裡也沒有做結論。